三雪松

Hal2000型

【深喉】(高银)

  深喉

  1. 注:Female
  2. 注:Male

 

 

1.我记得自己在路上看见过那辆电动车,但这好像又是错觉,我扫了一眼车库的门口,发现那里没有任何其他人的东西开过的痕迹。就在那个时候,就在我将对自己的神经质感到不可理喻的时候,楼上传来了男人咳嗽的声音,那个声音微妙的不同于晋助。我受到的惊吓不亚于我对自己的鼓励,当然那未必是……

那当然一定不是晋助。

我按下按键,我等待,我走进明亮的电梯里,那里的镜面一尘不染,里面有我的脸,我看不清楚我的脸——那是因为我兴奋。我转身,我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,我发觉自己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仍旧在车库里回荡,随着这声音离我远去,阴暗的激动在我的心中升腾起来。

我终于要见到那个男人了吗?

 

2.高杉的行事比起以前更加中二,用一通电话可以解决的事情,却寄了一张简短的明信片过来。

除了在新年之际有查收贺年片的习惯,平常我不怎么愿意多跑几步去打开生锈的信箱。

以至于推算下来,拿到这张东西已经比原应到达的时间迟了14天。他大概也想到了寄丢的可能,我已经不必再去了。

而明信片上的言辞简单,对我却有很大的吸引力。

【找到老师遗物,你来看看。】

去看看故交的机会曾经就有过很多,只是那时我本不愿意见到高杉。

 

1.电梯越是上升,我的视听就越是变得敏感,回光灯的亮度高得显出了黑点。但是我能继续盯着它,电梯里除了它以外就是我自己,从某个时候开始镜子对于我来说是非常可怕的东西。但晋助热衷于在各个地方,各个我们需要站在一起的地方安置镜子。

我非常爱晋助,我很爱他,我不得不劝说自己这样爱他,我一遍遍劝说自己这样爱他。我的内心的声音如此强烈,仿佛轰鸣。

当我因为这种轰鸣而痛苦的时候,我知道自己需要一个细微的声音。它足够拯救我,这个现实的声音,它不再把爱和痛苦归结在一起,尽管我知道我们也可以在痛苦中爱,因此而喜欢这种爱的痛苦。

但那个实际发生的声音不是我希望的那样……也许我有愤怒……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咳嗽?他听到我回来的声音了吗?对我而言在他身上只有两种可能——他刻意显示他的存在,或者他一无所知。

如果他一无所知,我希望他,我恳请他一无所知。

正是他的无知把我和晋助连结在一起。

 

2.自从搬到这个城市我就知道了他的地址,但郊区这还是第一次去,电动车倒是方便,没怎么跑弯路,也省得堵车,但是遇上那种高级住宅小区门口的保安还是没法用。

我把车停在不远的湖滨,然后一路走回来,鞋子踩在有水腥味的湿泥上将陷未陷。说不定高杉家的管家会让我把鞋底擦干净再进去。

高杉的话,大概会说“把鞋底舔干净再进来。”吧。

我忍不住笑起来。

 

1.只有这一架电梯……寂静震耳欲聋。我一定会见到那个男人。抛开相片,录像带,电话记录,我会第一次确确实实地见到这个男人。

走廊灯是打开的,这条走廊是这样长,以至于那个男人离我还有一段距离。我小心地走过去,我的高跟鞋发出的声音非常轻,声控灯没有亮起来。门还开着,那个男人站在那里没有动,我紧张了起来。晋助在和他说话吗?

我走得越来越慢,那个男人似乎也看到了我,他也许发现了我在盯着他,因而他也是紧张的,我也是。我一面希望他不要看到我的样子,一面希望清清楚楚地看到他。他确实……非常好看,体型纤长,皮肤白皙,他的手非常随意地撑在门框上,手背上的皮肤白得像女人一样。

我慢慢地走近了,我此时大概已忘记了惊恐,或者我的心中其实已经全部填满了惊恐。我的呼吸也被堵塞着,空气里有清凉的水腥味。

那是猩红的眼睛,非常放松,但是依旧非常亮,他的睫毛很长,大概比我要长。那是个非常漂亮的男人……

    男人的眼角和脸上有一点亮晶晶的水渍……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。

 

   2. 保安和高杉都没对我的一脚泥说什么,这反而让我找不到话题。

“你要不要来点酒?”他对我说。

“好。”

“真是不客气啊,拿这种酒。”

    “喂不是你特地放客厅里的吗土豪?阿银我只是随手拿的啊。”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,高杉笑得非常勉强,于是我也不再开口,坐下等他把老师的遗物拿出来。

 

1.他们做了什么?他们难道能做什么?因为是男人和男人所以就这样做吗?他们真的做了什么吗?

“你很像他。”

我记得这话,我走进门,他又对我说了一次。从他第一次说这话开始……我将要永远记得。我丝毫不怀疑晋助的感情,为此我甚至可以去怀疑我自己的感情,至于那个人,他更加是无罪的。

我之所以成为我是晋助的错,是他铸就的。全都是他的错。

他无法为我负责……但是除了我,我想除了我他根本不被任何人负责。这种公平的旁观难道是不被许可的吗?

我生来没有不幸吗?我为什么是我而这我是我的父母造出的样子?父母没有不幸吗?不,他们曾经承担的痛苦远大于他们发泄到别人身上的那些不幸……我根本无法因此不爱我的父母……我的晋助。

谁把我生就成这个样子,他们全然,全然不必负责。

 

2.我曾经觉得,我之所以能对现在的人生无动于衷,是过去的人生太跌宕起伏的缘故。

从是个孤儿,到被老师收养,再慢慢追上常人,而到失去亲人,自甘堕落,从常人中又跑了出去,这些事发生得太快了。

我和高杉曾经非常要好,但那也是过去的事情。在他把老师那把精心护理的佩刀拿出来的时候,我突然隐约知道了“过去”这两个字的分量。

 

1.我不发一言,我不能面对晋助,我无法直视他的表情。

这是我自己的过错。

我使得所有地方都充满那个男人。我不能看到我自己的脸,我无法忍受我红色的眼睛,我不能忍受我的翘起的下巴,我不能看到我的头发,那种银色的头发。它曾经是直的,我以为它将保持我的自尊而一直这样下去,但那不可能。我自轻自贱,我还将要一直自轻自贱下去,我自己因为担心晋助而把它烫成卷发,我维护它的非自然的扭曲就像维护我的晋助的自轻自贱。我无所依赖,只有以此为乐。

只有我,我和晋助,在这两个人当中没有人肯认定我是确实存在的。我从晋助的东西里一遍一遍发现“那个我”,“那个我”不是我自己。我如果抛开道德,为所欲为,晋助是不是也能够得偿所愿?不,他未必能,我也未必能。

我之所以对我自己感到痛苦,都是因为我知道有善,都是知道有善带来的可能。

 

 

2.小时候偷偷买了啤酒和几个朋友瞎胡闹的时候,成年后在小酒馆里过夜的时候,我都以为自己非常能喝。

我好好看着高杉瘦削的身体和脸上的绷带的时候,突然想起了曾经在私塾里打打闹闹的日子,尽管这些时光全不相似,但我仍旧由于自己没有被磨灭的单纯,或者说愚蠢,而把它们联系了起来……甚至无法分清孰先孰后。

能喝也好,不能喝也好,我发现自己不论何时都不知所措。

 

1.抛开道德是可能的,只要我阴险到了信仰自己的地步,一切都是可能的。有生之年我必须逃离这种生活,就像晋助曾经诅咒的那样,为了他的钱而和他结婚,终有一天为了钱而离开,都是既定的,规范的,都是善始善终。

疯癫吗?我知道自己疯癫。他们说她被原谅了,因为她爱的多,这是对的吗?爱是所有错误的弥补吗?好……只要我足够爱,我足够疯癫,我就能够逃离这种生活,带走我本身的和晋助带来的痛苦,为此我甚至能够得到钱财的补偿,我的不幸在这里已经得到完善。

我已经无时无刻不再幻想着自己痛苦到这样一种程度,每天在充满镜子的房间里徘徊踱步,对着每一张自己的脸哭叫。我要为自己的无辜辩驳,但无辜还值得辩驳吗?我将要发泄,把我的不幸发泄到晋助身上——只要他还能够为这张脸痛苦。

为这张脸痛苦。

他不可能因为我的歇斯底里而痛苦,我知道,我要祝福他,愿他本身的绝望是这癫狂的百倍。

 

2.“这把刀……真是……亮瞎了啊。”

我想我没有哭过,但是脸上湿湿的。高杉把刀收起来,他没有说话。

出门的时候一个穿着打扮非常精致的女人朝我迎面走来,她死死地看着我,我却没有看清她的脸。

傍晚的凉气扑面而来。

 

1.一想到有爱……那种和我们的失败紧密相连的爱,我就无法保证自己的信念,我便无法再为疯癫服务。我知道我绝非那样的信仰着自己。

至少悲伤是无法剥夺的,这种我和晋助之间已经互相理解理解的悲哀,它就是我生活的意义。它是高于别人一无所知的快乐的,是扭曲的,在扭曲中断裂,它是毒草,生来就是毒草,它的无辜远远高于那种单纯快乐的无辜。我们命定要悲哀,注定要悲哀,我们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的处境是他人造成的,然后便仅能够旁观自己的悲哀。

晋助对我,对所有人不负任何责任,他也不能为他自己负责……能为他做什么的只有我……也许还有那个男人,只有我们。在这个意义上我所处的境地更令人头晕目眩,我还渴望着自己的疯狂,我依赖着自己的疯狂。我将要一遍一遍的强调我自己,但是从中我什么也看不到。

我希望再见到那个男人,我发疯一样地希望再见到那个男人,我恨他,我同情他,我爱他,我鄙薄他,我和他是一体的。在我对待我们的态度上我们是同等的,在所有人眼中也应该是这样,我们是同样的。我想要说,我想要对他说,我要一遍遍地对他说。

“我很像你。”

 

2.跌宕起伏什么的,我觉得已经过去了。只是那把刀,那把高杉所说的老师的刀,如今其实是在我的手里。

那把刀本来要陪着老师下葬,但在葬礼上它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……这个把它拿走的人就是我。我曾经想要用它自杀,但拉开刀鞘,刀身却已经锈迹斑斑。我把它留在身边,那时候我觉得我的人生也是这样锈迹斑斑。

如果我只是为了见到高杉,如果我还是这样自私自利……那样我就能彻底告诉自己。

——我没有过人的幸福,也绝非不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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